屿木

滟滟如生。

  中午午睡的时候,我做了一个断断续续、含混不清的梦。

  梦里盛夏阳光透过叶隙,在白墙上照出明晃晃的金点子。我微眯着眼醒来。有人叫我的名字(不知道梦里的我叫什么名字),我便跟她去了一大片花海。依稀是向日葵还是薰衣草田,大概都有一些,我把自认为美好的向往的物什都糅合在了同一小片天地,粉紫色,白日的光线,灼热的空气——恣情洋溢中透着烂漫。我喜欢这种感觉。

  想起曾看过的动漫图片,出自《在盛夏等待》。男生举起相机,把女孩裙摆飞扬的身影框进镜头里。长长久久地珍存——平和而安好的,徐徐推进,永远醒不来的幻梦。我没看过,却发自内心认定就是这样的一个故事。这样才最符合它的名字。

  在盛夏等待。

  我才发觉自己原来是一个与现代社会有些脱节的人:我从未“摩登”过,也越发变得和周围的人格格不入起来。随着年岁的增长,反倒越活越不会与人相处了。我对一切新事物都感到惊奇,哪怕只是便利店的速食便当,亦或是便利店本身。同样的,我对古物、自然的兴趣也是这样粗浅而泛泛。只是单纯对美的事物有趋近的好感——而这也正是人类的本能。我始终学不会做个“聪明人”,在人的外皮下苟延残喘,学到了皮毛,学不会更本源的内在。我一直好喜欢《龙族》里的夏弥,进入人类社会,就始终以复杂茫然的态度去面对人类,学习人类。笨拙而……可爱。

  从一开始就意识到自己的不可融入。先天的排异心理,注定其被主流大众谢绝在外。所以只有学习。学习去做一个人……哪怕自己一辈子都是龙了,也小心翼翼爱上过什么人。我觉得这样真好,是我办不到的事,所以憧憬而蔓生怜爱。

  要是重来就好了,不止一次这么想过。就像米兰昆德拉写过的那个捷克人:“你还有没有别的地球仪?”避世的念头在我心里一天天如杂草疯长。我想找到一个只有夏天的国度,啥也不用干,只要每天侧躺,斜躺,想怎么躺就怎么躺地瘫在那儿,望着浓绿繁茂的枝叶晃荡晃荡,沉沉做一个又一个醒不来的梦。真醒来了还可以和“她”去花田一游,“她”是谁无从确证,却被笃定了存在。就算是一个人也不打紧,我还可以去看海:白棚伞撑开,金灿沙砾,海潮卷着扑腾上来一段又破碎成一片晶莹水光,旋即泯灭。“绿树阴浓夏日长”。海鸥徘徊尖声细鸣,碧蓝天幕下到处是“驯鸽的飞声”。傍晚沙滩上燃起篝火,含糊密语被夜汐吞没,暧昧得恰到好处的亲昵与坦荡。去海南太多次,那片缱绻广大被我深深烙印在了脑子里,堪称是灵魂的“第二故乡”。

  于是明白了“桃花源”被创作而生的理由:人的的确确是需要有可供精神寄托的地方。而这样也很好:回到我们都一无所有的时候,不去创造、不去改变,只坚守并安享我们所赖于生存于世的一无所有。

  并企望着今晚也能做个好梦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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